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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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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這些日子一直犯頭痛病癥的賈母神清氣爽的起了身,還特地命人去兩個都當祖父了的兒子那裏守著,賈赦賈政兩個幾年以來頭一回得到了陪老母親用飯的殊榮。

別說多少年行事說話從來不得賈母待見的賈赦,就是賈政,也因為賈寶玉怕他怕的很,許久沒有在賈母的上房用早飯了。今日這樣反常,賈赦賈政這對面和心不和的兄弟難得心有靈犀了一回,不約而同猜著該是母親有話要吩咐,愈發不敢耽擱,忙忙趕了過去。

果然賈母不過略進了兩口水晶餃,喝了小半碗鴨絲碧梗米粥,眼神掃過兩個兒子都沒怎麽動的餐箸就開了口,賈赦賈政正嫌這頓吃的沒滋沒味,也就順勢垂首侍立。

“你們都是抱孫子的人了,論理我這孤老婆子就只管享兒孫福氣就好。咱們這樣的人家,我活到這麽大歲數,也沒有什麽不知足的。只有一個敏兒,去的那樣早,你們當兄長的不心疼,我卻疼的很。”

拿帕子抹了抹眼角,賈母見兩個兒子還是同以前一樣神色恭順,她稍有不滿就跪地告罪,心裏被姻親們之間的糟心事兒拱起來的火氣才總算平順下來,言語間還是帶著說一不二的威嚴:“眼看著那個林崖野性難馴、行事不成體統,我這心裏就跟油煎過似的,這滿腹的話也不知跟哪個去說,萬幸蒼天有眼,還有一個林崇,雖說與林崖一母同胞,本性上卻是個好孩子。”

這就是明著告訴賈赦賈政,她老人家瞧著林家次子林崇更好,要他們兄弟兩個聽她的,要人家兄弟鬩墻,幫著林崇奪了家業。

賈赦根本就沒想接話。

作為正經的襲爵老爺,他除了故去的親祖母老國公夫人留下的私房家什,手裏連祖宗立下規矩必定要襲爵一房才能承繼的產業都摸不著。樣樣都給他長面子的原配一病死了,養個兒子跟給二房養的似的。老太太好事兒想不起他來,這會子就要他去出頭。

林家好歹還送了大把的好東西來添他的私房,就算是不懷好意,那也是真金白銀,自家老太太可是一分銀子不給,就會支使著人幹活。

再說他這正經的嫡長子被弟弟壓了大半輩子,到現在連個正房都撈不上,老太太還想讓他下力氣把別人家的長子壓下去,再來一出長幼不分,真當他是個傻子不成。

要賈赦說,人家林妹夫對自家也沒甚不妥當的,當初妹妹妹夫沒兒子,老太太成天惦記著人家家裏也有點想頭,現在人家都有兒子了,還一氣兒來了倆,自家又做下那樣的事,再惦記著可真是閑吃蘿蔔淡操心。

賈政倒是有心為老母親分憂。

可是他一向是萬事不管的,對自家究竟為什麽和林家鬧到現在無法收拾的局面也是一頭霧水,因此也說不出什麽合賈母心意的話來。

其實賈政真的對王夫人她們做的事情一無所知嗎?也不盡然。每次王夫人派人出去,多半還是用的他這個賈二老爺的名帖,但是他既不關心,也不想關心,現在也只有糊裏糊塗的隨便應付兩句。

況且關系到長幼家業一事,有些話賈政就真的不好說了。

賈母本來也沒指望家裏這兩位只能擺著看的老爺真的給她出什麽主意,叫他們過來,無非是要他們表個態,她才能更好的轄制兒媳婦孫媳婦們,辦起事來才能如臂使指。

賈赦賈政到之前,賈母就曉得這事兒老大估計不會太熱心,這會兒仍舊被賈赦那副有氣無力沈默不語的樣子氣的火氣上湧,暗罵一聲不是在自己養大的就是不貼心,便揮揮手叫他們去忙自己的事兒,又把王夫人和王熙鳳叫了來。

如今賈璉跟林家結下了大仇,他是去不得江南了,可是林崇這麽好的人選賈母又實在是放不下,就與兒子媳婦孫子媳婦一齊商議,看看如何能哄了這個孩子。

還不等王夫人心不甘情不願的挑個合適人出來,江南那邊先傳來了林崖中舉的消息。

科舉艱難,多少人都抱孫子了才勉強當上舉人。想那故去的賈珠,當年因為聰明伶俐會讀書被榮國府捧上了天,後來也不是沒有下場試過,直到成了親喪了命留下個遺腹子,都沒摸到桂榜的邊兒。

別看秀才跟舉人只差一層,那卻是雲泥之別,林崖這樣小的年紀就能一擊而中,絕對令人刮目相看。在榮國府這兒,直接就刮的二太太王夫人失手摔了一只北宋青瓷瓶兒,又接連火眼金睛的看出了下人的幾處紕漏,革了十幾個人的月錢。

而日夜懸心、連八月十五都過的不安生的曾大太太終於在重重賞了報信的下人後睡了個安穩覺,第二日起身就把長女的嫁妝又加厚一分,以匹配這樣雙喜臨門的好親事。

不提京中有多少人為這個消息或歡喜或憤懣,林崖卻在家中瑣事安排妥當後,就由恩師陳瀟陪伴著坐上了北上的大船。

林崖身邊原本有四個出身模樣都十分出挑的大丫鬟,按理說這次出門怎麽也該從這四人裏挑出一個隨身服侍,四個丫鬟也暗地裏別了很久的苗頭。誰知道忙活半天,林崖在百忙之中抽出空來讓大管家何啟列了張單子,把她們連同幾個二等一起配了人,真如晴天裏一道霹靂,把闔府的下人們都震暈了。

倒不是說給她們配的人有多麽不堪。林崖沒有說是要罰,何啟就忖度著給她們都找了些差不多的小廝,畢竟即使是下人們婚配,也講究個門當戶對。只是她們都是林崖院子裏有頭有臉的丫頭,別說曾經還很有那麽點當人上人的念頭,就是沒有,也該是主子額外賞個體面,讓她們娘老子自己尋人才是。這其中的差別,就在於是只要門第匹配還是也要看孩子品行好壞了。

既然不是恩典,這次出來的丫頭的年紀也根本就沒到林家丫頭配人的舊例,那就是罰了。一時之間滿府下人議論紛紛,都琢磨著能讓大爺直接發落出去的會是個什麽過錯。

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下人們一輩子都在服侍主子,揣摩主子的心意,不等林崖出門,丫頭們被打發出去的緣由就在大管家何啟有意無意的指點下傳開了。做奴婢的,主子開口是一回事,主子還沒開口,你就人大心大有了不該有的想頭,這次還是小懲大戒,再有犯的,養馬的老漢可還沒媳婦呢。

這下子林崖的謹院可是徹底安靜了下來,新提拔上來的兩個大丫鬟都是規規矩矩,林崖不問絕對不多說一個字,一起子想要走門路把女兒塞進謹院的也都消停了。

林崖外有同城的舉子們要交際,內要忙著聽林如海的教導並時常與弟妹們一道讀書說話,日日忙到夜半才回自己的院子,根本沒有閑暇在意下人們的小心思,還是管事們覷著空兒回了一句,林崖才想起自己發作完之前的大丫頭們之後也沒定下隨他上京的人選,想了想幹脆手一揮一個丫頭都不帶了。

陳瀟笑他這是畏曾家如虎,林崖翻翻眼皮沒說話。他手腳俱全的大男人,身邊還跟著一堆小廝長隨,哪裏需要個嬌滴滴的丫頭跟在身邊?況且他是真心想要跟未來的妻子好好過日子的,這世上女子本就比男人艱難些,他要是留些惹禍精在身邊,讓人家好好的大姑娘孤身一人在林家怎麽安心生活?

妻者,齊也。只有禮法地位上的尊重顯然不是對會相伴一生的妻子的正確態度,至少在他林崖這裏不是。林崖信奉的是真心換真心。

而且不帶丫頭確實也方便了許多,船上也沒有了那麽多的內外忌諱,小廝們拘謹了兩三日就露出了少年天性,活潑了不少。就連陳瀟那樣老謀深算喜怒不行於色的人,也被這浩浩蕩蕩的運河激出了幾分豪邁,每日裏拉著林崖一道憑欄遠眺、品評世情。

說起來這還是林崖來到異世後第二次出遠門。與上一次的落魄荒涼相比,這一回可以算得上是金奴銀婢風光無限了。只是不知道為何,他的思鄉之情卻比上一次還要重些。也許是之前只有一個林崇讓他牽腸掛肚,這一回卻多了林如海和黛玉兩個家人的緣故?

想想當年瘦瘦小小、滿面臟汙,人還沒有椅子高的林崇哭得眼淚鼻涕抹了一臉,拽著他的衣角求商隊管事不要帶自己走,反而被生父下死手抽了一棍子倒在地上爬不起來的事情,林崖不禁十分後悔臨走之前對林崇把話說得太重了。

只是再追悔莫及,林崖也不可能現在跳下船跑回揚州去,也只能每日裏對著林崇黛玉特意送給他的,二人合作的一本詩集打發時光。

林崖一行人搭的是官船,走得又快又穩當,不過半月功夫就到了山東濟寧境內,天氣也變得愈發寒冷。

林家久居江南,家人多半耐不住北方嚴寒,就是林崖這個走過西北的,這幾年也養得嬌貴了許多。因此一到濟寧這個運河上的樞紐重鎮,這次跟著出來打點瑣事的管家就領著人去采買些禦寒薪炭,林崖則執弟子禮,奉先生陳瀟上岸游玩。

別看陳瀟平日裏食不厭精膾不厭細,處處貴公子派頭十足,到底是只帶著個小僮兒走遍華夏的能人,連林崖都因為畏寒而有些懶怠動了,他還是興致勃勃的到處走動,比林家那群今兒個你水土不服明兒個我吃壞肚子的下人都皮實多了。

先生想要欣賞濟寧風物,林崖這個做人學生的再想休息也只能咬牙跟上,還要時時刻刻勤謹恭敬。

陳瀟也不管林崖昨兒夜裏是否又在船艙裏溫書到五更天,眼中只有濟寧的物埠風土。橫豎他這個先生是只管布置課業和定下查驗期限的,怎麽完成則是學生自己的事兒。

一師一徒外加一對尾巴似的小廝信步行了半日,陳瀟正在得趣時候,前面卻驀的傳來一陣細弱的哭聲。

陳瀟一皺眉,不由擡眉望了一眼,才發覺他們一行人不知不覺走到了一座庵堂前。

這座庵堂顯然香火不甚旺盛,門上的匾額字跡剝落,讓人根本看不出上面的字跡。門口更是連個知客的都沒有,年代久遠的青石板縫隙間已經長出了雜草,全無佛門寶象,再配上那若有若無的哭聲,讓人在這正午時分沒來由的心裏一沈。

林崖也抿緊了唇,回頭給小廝們遞了個眼色。

沒過多久,去剛才經過的小吃攤子喝了碗胡辣湯的壽生就擦幹凈嘴巴兒一路小跑趕了回來,恭恭敬敬說了他打聽的消息。

這裏竟然是濟寧望族徐氏的家廟。

說起濟寧徐氏,林崖一時還有些想不起這是哪一家,陳瀟輕聲提了句徐蔗,林崖才反應過來這究竟是哪一戶人家。

徐氏確實是鼎鼎有名的人家,不過從地方豪門到舉朝皆知的煊赫府邸還是在徐家現在的老太爺徐蔗發達之後。徐蔗也是昌泰十一年西北大亂的得益者之一,如今官拜鎮西將軍、兵部尚書。

徐蔗本家人丁不旺,他又是少年參軍,娶妻生子都在邊關,飛黃騰達後徐家嫡支大都隨徐蔗一房在京,留在濟寧的多是旁支庶子。可是即便如此,徐家家廟也不該破敗成這個樣子。

壽生見林崖面露疑惑,連忙把他打探到的消息竹筒倒豆子一般一口氣說了出來。

徐家在老太爺徐蔗發達之前不過是一盤散沙,幾房富足些的子孫各自有供奉的去處,後來徐蔗顯赫了就仗著身份重新把族裏梳攏了一遍,只留了一處家廟供奉徐家列祖列宗,又在家廟周圍廣置祭田,其餘幾處,便如他們眼前這一個,少了香火供奉就日漸敗落下來。

至於他們聽到的哭聲,十有八/九是徐蔗一房嫡出的九姑娘。前幾日剛剛到的濟寧,說是孝心可嘉,親自扶了暴病而亡的生母靈柩回祖籍安葬,又要親自遁入空門,為長輩祈福。

林崖對京中各豪門大戶的人口姻親都還不是很清楚,只是根據壽生的話推測出徐九姑娘該是卷進了什麽陰私裏,陳瀟的面色卻是一下子就難看的厲害,猛地起身就走,帶著林崖等人七繞八拐,在濟寧城碼頭邊的茶樓坐了下來,一面吃茶一面聽南來北往的行商們談天說地。

這一聽,還真的聽出了一個大消息。

二皇子忠禧郡王楚容昭私通蠻族首領、勾結邊關守將,意欲引蠻族入關篡位,已經被賜死,妻妾全部殉葬,兒女則俱貶為庶人。二皇子母族、妻族都是判的合族抄家流放。

算算日子,忠禧郡王府的事兒剛出了不到一旬左右,他們從揚州出來時邸報還沒送到,這樣關系到皇室宗親邊陲戰將的大事反而與小民們沒甚牽扯,是以他們竟然聾子一般到這會兒才知道。

陳瀟聽完默然坐了一盞茶的時間,一副出世高人的模樣冷著臉回到船上後,突然就笑了,笑容裏是難以形容的諷刺輕蔑。

“你可知道天上又沒落雷,徐家怎麽就好端端暴斃了一個正室奶奶,又送了個嫡出的姑娘到那樣的破廟裏等死?”陳瀟清俊的眉眼帶著不加掩飾的冷意:“我教你一個乖,讓你看看這些大戶人家是個什麽東西。徐九姑娘的父親是徐家二老爺,娶得是平城周家的姑奶奶。”

平城周家,那就是忠禧郡王妃的母族了。

林崖啞然。

如果是這樣,那徐家豈不是在忠禧郡王府一出事的時候,就逼死了出身周家的媳婦,又把親孫女攆了出來?多半是怕罪人之女拖累了自家的榮華富貴,幹脆弄死了事。

瞧見林崖眼底難以掩飾的震驚,陳瀟笑得愈發譏諷:“他們又怨得了誰?這樣好的風氣,還是當年義忠王爺故去後周家自己興起來的。平城周家當日哈巴狗兒一樣求了臨洮許家的女兒去,扭頭一出事,就把人家女兒病逝了,聽說嫌棄年輕福薄,連祖墳都沒讓進。那一年京裏風調雨順的,卻不知道多少後宅女眷年輕福薄,能有命出家的都是夫家慈愛。你且等著瞧,咱們這次進京,不知道能碰上多少要給自家新添的鰥夫尋繼室的人家呢。”

這些舊事牽扯頗大,林崖倒是聽過幾句。

當年並不是人人都能直接老辣無恥的弄死並沒有多大過錯的兒媳孫媳,奈何先動手的幾家竟然得到了當今的褒獎,兒孫還有升官的,剩下的人家自然也就聞風而動,鬧得十分不堪。

林崖本人對此十分不齒,可這樣的行事儼然已經成了風氣,也只能說現在真的是綱常崩壞、世風日下了。

師徒兩個又枯坐片刻,陳瀟罕見的露出一副懶怠說話的樣子,沒過多久就將林崖趕了出去,晚膳都沒有出來用。

他們在濟寧也只停留兩日,林崖左思右想,第二日還是讓小廝們走了一趟,編了個化名去那處庵堂布施了十兩銀子,誰知小廝回來之後悄悄稟報,說是遇見了陳先生身邊的僮兒,也去捐了十兩香油錢。

林崖聽了,縱是心中苦悶也不禁抽了抽嘴角,師徒兩個再見面時卻都跟壓根兒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兒似的,依舊是陳瀟一邊力求用功課壓垮林崖一邊拉著唯一的弟子飽覽秀麗江山,林崖則一根蠟燭兩頭燒,又要做文章又要舍命陪先生的樣子。

十月中的時候,林家一行人終於在直隸境內上岸登車,改從陸路往京裏走。

林家幾個得用的管事早在林崖下場之前就來了京裏,這時候林家在京城的舊宅院也已經收拾妥當,管事們則三五日前就候在了碼頭上,眼巴巴等著。林崖一下船,管事們就圍了過來,一陣忙亂後倒將林崖這些日子以來心中的那份郁氣沖淡了不少。

不過他心裏到底存了一段心事,後來還是旁敲側擊打聽了下徐家的事情,才知道徐家嫌棄媳婦周氏死的不清白,不肯為她大辦白事,頭七都沒過就送回老家,據說最後是按妾室身份葬了的。這樣的做法雖然涼薄,但是人們見得多了,也就不以為意。

當日在碼頭上等著的卻不止林家自己的下人。

眼看著下船的確實是林家大爺林崖,少說有三四路人悄無聲息的回了京城,向各自的主子稟報。

腰傷初愈又一連添了兩個姨娘的賈璉最近幾日過的依舊十分沒有滋味,這日他正與大舅子王仁在外頭吃酒聽戲,心腹小廝來旺兒就弓著腰進屋小聲回話,而另一邊的王仁身邊也多了個附耳密報的下人。

賈璉與王仁因為賈王兩家幾輩子的姻親關系也是多少年的老相識了,這會兒一對眼,就猜到彼此收到的是同一個消息。

王仁揮退下人,有些浮腫的眼皮一動,想起之前賈璉與林家小子那不可說的過結,臉上自然而然的浮起一絲笑意:“君子不奪人所好,璉二哥先請。”

這就是把親手收拾林崖的機會讓給了賈璉。

剛才聽說林家小子馬上就要進京了,賈璉牙根咬的都有些疼,這會兒王仁表示先不插手,他自然稱心如意,也不管王仁是不是要玩一出借刀殺人、隔岸觀火,先道了聲謝:“好說,改日雨霖閣,我欠舅兄一席。”

什麽樣了不得的野種,當初仗著揚州是林家的地界那樣折辱於他,如今到了京城,不把他收拾的哭天搶地再也沒有臉面見人,他璉二爺的名字就倒過來寫!

冷眼瞧著賈璉有些猙獰的面色,王仁笑瞇瞇與他一碰酒盅,仰脖幹了杯中酒。

而榮國府正房榮禧堂內,王夫人也在得著林家小子即將抵京的消息後含笑放下了茶盞,由心腹陪房周瑞家的陪著,一起到了院內單獨供奉的小佛堂內上了一柱香。

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獄無門他偏闖進來。一個無知小兒也來壞她的事,這次定要叫他有命來沒命回。

誠心誠意拜了半晌,王夫人站起身來面容端肅的出了佛堂才淡淡開口問起賈璉夫妻的去處。周瑞家的不敢說璉二爺最近對這邊一直不冷不熱的,只好推說臨近年關,八成是在忙鋪子裏的事兒,王夫人這才罷了。

誰知一直等到掌燈時分,還沒得著賈璉的消息,賈政書房裏伺候著的小幺兒先慌裏慌張的跑了過來:鳳凰蛋賈寶玉又吃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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